青未了唧唧声起忆祖母齐鲁晚报网

文/杨瑞

题记:每当孩子们读起“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祖母,想起和祖母在一起的岁月。从一周岁起,我一直跟着祖母吃,跟着祖母睡,一直跟到中专毕业工作,才自己独立生活。记忆的一幕幕打开闸门,泪沾衣襟!

闷热的夏季,北方人常常铺竹席来削减汗蒸般的温度。由于现在家家空调普遍,躺在竹席上难免凉气过甚导致很多疾病,所以我翻箱倒柜把祖母织的老粗布捣腾出来,铺在床上。女儿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用手和脸触摸着并不平滑的布面。“妈,你数过粗布上的小疙瘩吗?”我摇摇头,女儿接着说“这老粗布上的疙瘩有一个好用处,那就是如果哪儿痒痒了,可以在上面蹭一蹭,比手挠的要轻柔舒服。”是啊,我眼里的粗布吸汗透气,从未想过还能如此应用,听女儿一说,我轻轻躺上去,学着女儿的样子在粗布上蹭了又蹭,闭上眼睛,深呼吸,缓缓的、祖母的味道在心中充盈起来。

童年的记忆,祖母总是在秋季把雪白如云朵的棉花拾回家,大部分卖到花厂,换回钱来支撑家里的开销。留下一小部分轧成穰子,用大窝单片儿系好放起来。蓬松的穰子像小山一样,高过我的头顶。等到冬季农闲,祖母用高粱挺杆和长条木板把穰子轧成细长的棉条,一摞摞放好。下一个工作就是支好纺车,系好定杆儿纺线。嗡嗡嗡,嗡嗡嗡的响声有节奏的响起,祖母右手摇着纺车把手,左手把棉条上下左右抖着,圆柱形的棉条,变成细细的棉线,一圈一圈又一圈,规则有序的缠绕在定杆儿上,成了纺锤形的模样。当纺锤足够大,线球足够斤两,祖母把线锤从定杆儿上脱下来放在一边,接着纺第二个,第三个,四个...有时我淘气把祖母的线球弄乱,祖母丝毫不责备,而是戴上老花镜把我弄乱的线球,重新恢复原样,有时需要费很长时间。祖母就拉上我,“你弄坏的,你得负责整好。”我也跟着抽线缠穗,笨拙的一根根导,一丝丝解扣,干烦了便一甩手出去玩。久而久之,我就不再乱弄祖母的那些宝贝。这就是第一个工序:轧穰纺线。

第二个工序是春季给线上色上浆,因为春季天气暖起来,容易晒干风晾。把棉线锤用逛车子打成一打一打的线捆,然后把线捆上色上浆。祖母在灶膛点好柴火,把染料水烧开,把一捆捆黄白色棉线放进锅里,等再出来时已经是有颜有色的了。红,黄,绿,紫,蓝,黑,藏青等等。我看着好奇,有时会等着颜料水冷却,去锅里染染手,然后把手拿出来,去吓唬比我小的孩子,有时也会吓到自己。得需要半个多月才能把一双手上的颜色洗掉,这就是淘气的代价。上浆呢,祖母总是熬一大锅米饭汤,用小米的时候多,用面的时候少,因为那个年代面是紧缺的。把汤晾好放在大盆里,然后把线捆放进去浸泡,捞出来拧几下,放到院里的铁丝绳上晒干。等干了以后,原来软软的线捆变得硬硬的,条条线那么分明容易辨认分开。接下来祖母把线架在逛车子上,用挺杆儿中间穿一个有孔铜钱,做成长椭圆形的线穗子,按照颜色分类排好。我跟在祖母身后,把线穗玩够之后,规规矩矩的放到箱子里。亲眼看见了捣乱会让祖母更忙更劳累,我力所能及的学会了帮忙。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夏的到来。

第三个工序是扦机织布。扦机时往往是三四个人一块儿干,手巧的祖母为主,把各色的经线分上下交叉的两列,紧紧张在织布机上。扦机是织布的重点工序,关系到花型和颜色搭配,如果扦机过程中出错,那么织出来的布花型颜色都有问题,所以这个步骤必须小心谨慎。看着祖母和几个人在那儿戴上花镜,把线一根一根从细细的甑子缝中挑过来,数好根数,真是繁琐。干完后把甑子压机、上架、悬掉,然后在织布机上固定好。接下来把椭圆形线穗用清水浸泡,湿透后挤出水,固定在木头梭内。我摸过那木头梭,两头尖尖身子滑滑,还有两个铁帽,紧紧嵌在两头,拿在手里还挺沉。梭中间是空的,盛线穗。最中间有一个小孔,线就从小孔处出来。祖母坐上织布机的横板,双脚放在最下端的踩脚子上。左右脚一上一下,有节奏的交替上下,带动撑框子也有上有下,把两层经线交叉出一个梭子来回的立体空间。梭在祖母手中从两层线内的空间来来去去,像鱼儿游来游去,自由自在,频率稳定,伴随着有节奏的响声美妙自然!不一会儿,一小块布在祖母手下展现,我上去摸了又摸。记得祖母总是利用夏天午休的时间织布,我的一个个美梦就是在梭子声中,插上腾飞的翅膀自由翱翔。一堆堆的线穗变成布匹,一段段时光定格在那一丝丝一线线上。由于手工纺线粗细不好掌握,所以线上总难免有粗的地方,织到老粗布里成了小疙瘩,那一个个小疙瘩都经过祖母那双勤劳的手抚摸,带着祖母特有的体温和味道。

到秋季,祖母把有简单花色的粗布给我做小褂,做冬季穿的棉衣,而且还盘上好看结实的盘扣儿。粗布衣服耐穿耐洗,并且越洗越软越贴身,有时还能闻到米香和阳光下棉朵的味道。随着年轮更替,渐渐长大。的确良、尼龙、聚酯纤维、纤维素布料多起来。现在又回归自然,棉布棉纱衣料,桑蚕丝衣料等等不断出新。我最爱还是老粗布,特别是祖母织的老粗布。虽然祖母离世已经有十年之多,今天再看到那老粗布,依然清晰可见,祖母那双穿着裹脚的三寸金莲,在织布机的踩脚子上轻巧用力的画面。小脚尖尖的,一米五的身高,穿着别大襟的藏青色粗布上衣,黑色粗布裤子。上衣盘扣板板正正的在一旁齐刷刷排着,小巧的脸庞,秀气的眉眼,戴着一对简单没有任何装饰的银耳环。头发梳到脑后,盘成一个抓髻,额头宽宽的,没有一丝乱发。等我上班以后总是称祖母“20世纪的老太太”,“受裹脚迫害的最后一位老人”,因为她脚的形状买袜子都不好买,没有哪家商店卖那种形状的袜子。当我听说后魏供销社承包给个人要处理商品时,翻遍所有的地方,找出来有一小沓裹脚能穿的袜子,全部买下。高兴的祖母好几天没合上嘴,笑着说:“这些袜子能穿到我老死啦哈”。

今天抚摸着躺在祖母织的老粗布上,粗糙熟悉的味道,让我在这个燥热的季节能安心入梦,和祖母重温那温暖自足的岁月,重听那轻声细语有节拍的回旋在耳:

“秋收棉花冬轧穰

纺车四处响

纺出棉线定杆儿上

来春染线紧上浆

扦机织布做云穗

梭头来回撑框子响,

踩脚子上下忙,

唧唧,唧唧,反复荡

声儿把子女心织烫

把子女心织烫”。

也曾为祖母做过一首《织布歌》,来怀念那永世不忘的祖孙情!!

《织布歌》

左右开弓飞梭回旋

机杼往返唧唧声连

七彩棉布画轴舒展

横丝入扣竖条格含

双足踩踏上下翩翩

节奏明快歌谣频传

经纬交错织锦轻燕

双手左右接梭线穿

岁月催老织女人间

挥袖飘逸夫君子兰

烟火来日方长匹缎

律动之舞鸯随蕤鸳

劳作昼夜泽孕云山

母仪天下远古娲天

农耕文化自足自产

衣食住行出自民间

勤于动手生命蕴涵

编就七彩衣衫俊园

天地之色水润华贯

棉线走秀成于自然

慈母手中儿女美衫

千里迢迢婵娟永绵

亲恩难舍密密长线

纵横四海心系舍烟

爱在离别嘱儿衣添

远隔万重心声快传

滴滴血泪汇在丝缎

九州缥缈有情系牵

目光淡定舍谁比肩

禅宗入手云水千年

情思悟道根根幽远

举轻就重纹理聚缘

举轻就重纹理聚缘!!

祖母典型的特征就是那三寸金莲和脑后的抓髻,这在我的心里、记忆里永远闪耀着慈祥的光辉!

《在我的记忆里》

三寸金莲

小小的鞋子

头儿尖尖

白色的绑带

缠了一圈又一圈

似年轮不停的回旋

小巧玲珑的身体

精湛干练

不弯不弓的腰身

一直那么柔软

脑后抓髻一丝不乱

在我的记忆中从未改变

买卖时

把秤砣玩转

下地去

肩膀能挑能担

回家里

给我摇篮里的安然

餐桌上

有丰盛可口可心的饭

我的祖母,我的蓝天

一位世纪老人

天堂里你的笑脸一定比在人间灿烂

因为今天的生活如你所愿!

作者:杨瑞,中学教师一枚,在生活里轻歌,在文字里轻唱,寻诗意乐趣,做悠然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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